石中火

人生本就是仓促,哪里由得了你我

【鸣佐】鸿雁 [05](完)

“你自由了。”

 

“契约解除,我不是你的主人了。”黑发青年试图和忍鹰讲道理,“走吧。”

平常十分通人性的鹰气得羽毛倒竖,拿屁股对着主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佐助蹲在地上看着纳豆,他亲手将小鹰救下又一手养大,还从来没见过它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

“阿拉,佐助,你在这做什么呢?”大蛇丸从地下基地走出来,肩上停着一只送信的忍鸽。那小鸟是鸣人惯用的,一见佐助就飞过来停在他面前的地上,乖乖等他拆信。纳豆见状不满地叫了两声,和它往常吃醋时的叫声一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和佐助冷战,又转了回去。

“……”佐助一时无语,“木叶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大蛇丸懒洋洋地竖起一根手指:“别看我,我可是好好地替你保守秘密了~是七代目向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都送了信,连兜都收到了。”

……这吊车尾的。

 

信筒落在手心,比往常沉许多,佐助随手收起来。

“不看一眼?”

佐助摇头。小忍鸽冲他眨巴圆溜溜的眼睛,青年摸出早就封好的回信绑到它腿上,看它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天际。

纳豆更生气了,扑过来啄烂了通灵契约消失后的空白卷轴。佐助拿它没有办法,摸摸它的翅膀。

“这样一来漩涡鸣人就知道你在这了。”大蛇丸饶有兴致地看戏——他这几年越来越喜欢看戏了,佐助想着,眼前突然一黑,身形摇晃了一下。

大蛇丸瞬身过来扶住他的肩:“又发作了?佐助,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佐助第几十次斩钉截铁地回答,就着大蛇丸的力气把自己撑起来。

 

蛇窟的人实在是对自己很好,佐助想,如果大蛇丸能不用看珍贵实验体的眼神看自己就更好了——

最初大蛇丸提出让佐助转生到白绝身上,不仅可以摆脱这副药石无医的病体,还可以获得木遁细胞。轮回眼和写轮眼都可以移植过去,这样大蛇丸也可以继续研究仙人体和仙人眼的融合……大蛇丸说到这里时佐助摸上了刀柄,让他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大蛇丸这个人其实很有意思,他看了几十年的血雨腥风人心险恶,还能不知疲倦地研究阴阳遁,研究肉体和灵魂,对世间保有好奇心和探索欲,活得有声有色。

挺厉害的。佐助心说,不过他不打算陪大蛇丸玩。

“走了。”

 

 

“出海游历,勿念。”

鸣人按下办公桌上第七班的合影,相框背后夹着佐助这封手书。那是他自继任式后得到的唯一一个来自佐助的消息,之后佐助杳无音讯,飘零在外,似乎真的消失在了彼岸。鸣人被火影的事物压得喘不过气来,每一天都废寝忘食地投身工作,日子过得漫长而短暂。

鸣人时常想起佐助,本来他总觉得佐助冷静而理性,一定能做个比自己更好的火影。后来鸣人坐在会议桌前看着那些长老和顾问令人作呕的嘴脸,心想换成佐助一定会提刀把他们都砍个干净,这些腌臜烦心的事还是交给自己来处理吧。

那张薄薄的信纸在他日复一日的摩挲下已经边缘泛黄,微微卷起,有一天顺着折痕裂开一条口子,鸣人才意识到不是自己摸得太多,而是日子过去太久了。

他看着那张泛黄的信纸,在岁月洗礼下变得薄而脆,佐助清隽的字迹也微微模糊,像是随着时光一同老去了。

说起来佐助一去这么多年,也该回来了。鸣人摸出召唤纳豆的卷轴,只看到一片空白,那上面的召唤术式消失了。

——要么是纳豆主动解除了契约,要么是它出了什么意外。

纳豆出事了,那佐助呢?他虽然很强,但上次见面的时候看上去那么糟糕……这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和他打成平手……但他看上去真的很糟糕……

鸣人有点茫然地抬头,觉得自己的理智正随着那信纸缓缓裂开——他从未这么急迫地想见佐助。

这冲动来得莫名而猛烈,最后一面时佐助崩溃麻木的样子重新在眼前不断地闪,鸣人猛然站了起来,把他面前正在讨论事务的鹿丸和佐井惊得一个趔趄。

随后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七代目直接从火影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恰逢卡卡西云游回来暂歇,鸣人把木叶暂时交给他代理,在鹿丸绝望的目光中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然而天下之大,要找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如同要在茫茫大海中滤出一粒沙,就算滤沙的人是漩涡鸣人,也不会让它容易几分。

鸣人走前带上了所有佐助的信,按着那信里的描述一路走过去,偶尔能发现一点佐助留下来的痕迹,但更多的时候一无所获。沧海桑田,时光要抹平一个人的踪迹再容易不过了。鸣人的焦躁在旅途中一点点淡去,他终于见到了佐助见过的风景,看到他帮助过的人安居乐业,听到人们称颂那个不愿留名的黑发青年。人们不知道那是四战后人人忌讳畏惧的宇智波,只记得是个非常英俊又善良的青年,不求回报,不留姓名。

佐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好好活着,真是再好不过了。鸣人欣慰地想。

 

鸣人在狼哭之里停留了很久,他总觉得这是个意义深重的地方,洒过佐助的血和泪。不过佐助自己可能反而没当回事儿,他忿忿不平地想,那家伙从来都没什么仪式感,叛村时只将第七班的合影随手扣在桌面上,转身就走了。后来也是实用至上,旧物件用坏了就扔……希望他有好好留着当初自己塞过去的护额。

鸣人在狼哭之里看了三天的日落日出,看礁石嶙峋、残阳如血,看海浪翻卷,想着佐助现在就在这海的另一边。佐助现在过得好吗?他还像之前那样瘦得形销骨立吗?他……也像我想他一样想念我吗,为什么一封信都不来呢?

最后一天鸣人看过了日出,打算动身离开前往码头,却在海边意外遇见了鹰小队。

红发的女人不像从前一见到鸣人就报以仇视的目光,反而别过脸。

“是你们啊!”鸣人开心地挥手,“佐助最近有联系过你们吗?他还好吗!?”

对面一行人愣在当场,半晌后水月才首先开口,语气和从前一样轻佻。

“什么嘛,原来你不知道啊。”

香磷的眼圈猛然红起来,水月用那把轻而凉的嗓子继续说。

“他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

一时间天地无声。

…………

…………

“佐助,他、他没有留下什么吗。”鸣人咬着牙目眦欲裂地问。一腔苦痛无处发泄,只好指向自己,多年没有失控过的查克拉隐隐躁动起来,香磷感知到那查克拉中竟然隐约散发出阴暗的气息,忍界的太阳正向永夜中直直坠去。

“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让我们把灰洒进海里。”水月毫无察觉一般没心没肺道,“走得很安静,没什么遗言。”

 

 

 

佐助倚在礁石上看着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金红色的日光愈盛,他的呼吸却一点点轻下去。那时他刚刚觉醒万花筒写轮眼,在狼哭之里看了三天三夜的日升日落,潮起潮退。如今物是人非,太阳照常升起,他已经看不到日落了。

不过能看这最后一场日出也很好。

 

纳豆一直盘旋在佐助头顶,一开始呼啦啦地扑扇着翅膀,还在为佐助主动解除契约生气,时不时轻啄两口主人的头发泄愤,后来也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安静下来,窝到佐助身边。通灵兽最通人性,佐助甚至从那羽翼未丰的雏鹰眼中看到了属于人类的悲伤和不舍。

他摸了摸纳豆的小脑袋,听到身后窸窣的动静和隐约的低泣,很吃力地笑了一下,“你们还是跟来了啊。”

算了,终究还是有些不能自己做完的事。

寥寥几句交代完毕,黑暗温柔轻缓地裹上来,佐助闭上眼睛警告道:“离我远点。”水月把纳豆抱走,重吾把他轻柔地安置躺下,意识一点点模糊远去,隐约听见水月问自己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佐助顿了一下,轻轻摇头。

他呼吸停止的那一瞬,黑色火焰从左眼绽放,席卷吞噬了青年整个身体。安静了很久的忍鹰突然暴起,挣脱了水月的臂膀。它一头扎进那黑色火焰之中,同主人一起化作尘灰。

 

 

鲜血顺着手指淌下来,九尾查克拉久违地灼伤了脸颊,鸣人无知无觉一般低着头,满脑子都是佐助。

眼前浮现出那天幻术消散时佐助绝望的脸,知晓了别天神存在的青年终于疲惫至极,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他本来就是被鸣人硬拉着活下来,鼬和鸣人是佐助的两条绊索,羁绊一遭断去,再没有什么能把他留在世间。

鸣人问了一千一万遍,费尽口舌,佐助从始至终没有回答,把他挡在门外。鸣人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现如今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从他问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有始无终。

也可能从终结谷他给出那句回答的时候,他们就走上了一条势必倾覆的轨道。

他本该知道。

他本该懂得。

他们本该心意相通,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所有。

可他看不清佐助眼睛里藏着什么,也看不清自己的心里到底是谁,先转身握住了别人的手,所以佐助最后一个字、一点灰也没有留给他,是他应得的。

 

香磷一直在一边沉默着,此时翻出了一个卷轴,解开上面层层封印,取出一个破旧的木叶护额,上面的木叶纹章当年由鸣人亲手划去,刻骨铭心。

鸣人颤抖地接过,触手冰凉,不剩一丝故人的体温,拿在手中只觉得沉得拿不住。

“佐助让我们遇到你就物归原主,没遇到就算了。”香磷先前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此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时佐助还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是给你的,但我转达给你。他说,”

 

“我们两不相欠了。”

海浪声渐消,潮落了。

 

鸣人喉间发出半声崩溃的悲音,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却在这样的恍惚中莫名想起来,

——其实他是见过轮回眼流泪的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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