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火

人生本就是仓促,哪里由得了你我

【鸣佐】鸿雁 [01]

——————「鱼腹不藏书,鸿雁不传情」


几年不见,狼哭之里已经不是当年面貌。

忍者的时代逐渐过去,科技发展,商业渐渐崛起,三狼山虽然偏僻且交通不便,却也因祸得福,躲过了四战的风波。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现如今俨然成了个规模不小的药市。佐助一袭不起眼的黑衣,身法轻盈地从拥挤的人潮中穿过,心想果然人各有各的活法,哪怕没有查克拉和术也能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掌心。

他轻车熟路地往里去,虎吞神社依然冷清,却不像从前那样荒芜破败。佐助取了药,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完贵奈一箩筐的叮嘱,漫不经心地向他道别离开。

贵奈这几年成熟了许多,从父兄手中接过了虎吞一族传承的责任,重新撑起了连翘堂。虎吞神社依然冷清,但在他的打理下已经不再荒芜破败。

佐助算不上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每每来到虎吞神社,他都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当初在这里艰难度过的几个昼夜,想起他的万花筒写轮眼第一次见到天日的感觉。

那时他刚刚得知兄长和一族的真相,满腹燃烧着仇恨与怒火,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一片黑暗,鼬对木叶爱得越深沉,他就越恨。他被爱恨两极撕扯到几近崩溃,却无从倾泻。于是剑指木叶,发誓要将仇雠屠尽。

现如今一切终结,佐助回头再看时,爱恨都淡去了,记忆里最清晰的只有鼬最后的笑容和眼神。眉眼温柔地弯起,恍惚间仍然是当年那个为他裹伤,把他背回家的兄长。

只是他们兄弟都回不到从前。午夜梦回,佐助无数次满头冷汗地惊醒,梦里他的长剑穿过鼬的胸膛,,那残忍的触感残留在脑海里,让他原本隐隐约约的幻肢痛愈演愈烈。

佐助在幻痛中逐渐明白了宇智波斑当时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捅穿自己的心脏——斑当初想必也像自己一样,将弟弟淌着血泪的脸在脑海中描摹过千万遍,每一遍都鲜血淋漓,每一遍都把仇恨描得更深。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一张相似的脸动摇呢?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深爱的手足的死亡,清醒到一瞬间的恍惚都不会有。

 

佐助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右眼,他早已不再执着于姓氏和家纹,左眼遮得严严实实,像个再寻常不过的漂泊在外的旅人。只剩下兄长的眼睛寄宿在他的眼眶里,那不仅意味着永恒的光明,更是佐助在世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羁绊。

常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佐助总觉得天上还有一双失焦的黑眼睛,始终温柔地看着他,给他最后一点支撑和冀望。

宇智波一族的末裔满心疲惫,其实并不很想活着,只剩这一点半点牵挂,勉勉强强把他绊在人间。

 

远远传来一声鹰唳,信来了,来处是他另一份羁绊所在。

名叫纳豆的忍鹰回旋着落在沙滩上,乖巧地给佐助伸出一只爪子。佐助伸手取下小小的信筒,比往日略重一些,准是鸣人那个笨蛋又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火影候补面对的无数繁重课业和琐碎杂务。听说上一回他甚至在火影楼嚷嚷“佐助这么聪明一定能比我做得好,不如让他来和我一起当火影啊我说!”结果被纲手一拳从顶楼捶进地下室。

真是从小笨到大,佐助想着,没注意到自己嘴角浮起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微笑。这次回他些什么呢?可以写一写狼哭之里的风物人情,让他看看普通人的生活方式,思考忍者在这个和平年代该去往何方。

不过吊车尾的看到这些只会叫嚷着让自己给他带手信吧,可以寄一把黄连过去,清热燥湿,再适合现在焦头烂额的鸣人不过。

他从来都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擅长案头功夫,不适应政治机锋,也不知道在卡卡西和纲手的调教下会不会长进一点。手里捻着厚厚一沓信纸,佐助匆匆扫过,先把鸣人写的拿出来看。

鸣人的字还是狗爬一般,逻辑却比以往更混乱一些,东拉西扯、颠三倒四。信的最开头写了鸣人继任七代目火影的日子终于定下来,就在十月十日他的生日那天,后面跟着的却是一大堆八卦琐事。

佐助皱着眉头耐着性子看过最怕麻烦的鹿丸自请去砂隐村出差、佐井最近总是光顾山中家的花店、丁次去云隐村出任务顺带找到了对象,结果居然是当年揍过鸣人的女忍者……等没头没脑的日常,只觉得鸣人还有别的话要说。

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拐弯抹角了?

 

佐助想起他日前做任务和四代雷影合作时,那曾经和他不共戴天的男人在擂台上对他说的话。雷影告诉他鸣人曾经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叛忍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请求他不要对“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赶尽杀绝。

脑中嗡得一声响,模糊的线索接上了。

所以当年云隐村那个女忍殴打鸣人,是为了这件事吗?是因为云隐以为八尾奇拉比被宇智波佐助所害,而鸣人又为他求情吗?

佐助盯着那行字出了一会儿神,鸣人的语气非常平常,和说起别人的八卦并没有什么不同,让人看不出来“揍过鸣人”背后藏着一段怎样刻骨铭心的故事。

但佐助已经明白了,他们两人从来都是互相明白的。

鸣人从来不会说自己为了追回佐助做了多少努力,因为他希望佐助是出于自己做的决定而非对于鸣人的感佩回到木叶。鸣人只是数年如一日地对着佐助掏心掏肺,想让他多多沐浴光明,感受到人间温暖,感受到还有人在思念着他。

信一封封地来,鸣人通过了上忍考试,成为火影候补,日渐成熟也日渐疲惫,但他对上佐助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变过。

他是他的光。

佐助眼中漾起一点笑意,倏然间又散了。

——叼着信纸翻到最后一页,鸣人终于道出这封信真正的来意:

“佐助,我要结婚了,你来参加吗?”

 

一滴水珠溅上信纸,正巧洇湿了落款,佐助愣愣地看着鸣人的名字化成一团墨迹,终于醒过神来看向一边。

海浪翻卷呼啸,层层叠叠拍打在嶙峋的礁石上碎成千千万万片,水雾扑了佐助一脸。这风景眼熟得很,一向敏锐的宇智波思维迟滞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当年临海痛哭的地方。

当年鹰小队默默守在身后,角落里是心怀不轨的带土,木叶曾经的同期们都站在对岸,只有鸣人追在身后,朝他拼命伸出手,佐助却并不能回握。

如今他回过头,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了。

 

一声凄厉的鹰唳划破长空。

 

“佐助的回信终于到了啊我说!”一道金色的旋风刮过,六代目火影卡卡西无奈地捡起被鸣人扫到地上的印章,心说倘若佐助回信勤一些,说不定鸣人也能练出飞雷神来。

“这次不是纳豆送来的吗?我明明听到了它的叫声啊我说?”鸣人已经从递交信件的忍者手中取过小小的信筒,自来熟地向对方打听起来。“纳豆,就是佐助那只棕色的忍鹰,看上去不亲人,其实和佐助一样外冷内热,很可爱的说!”

递信的忍者默默流了一堆冷汗,心说也只有这位救世主大人会觉得那个毁天灭地的危险分子、叛忍宇智波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他按下满腹吐槽,公事公办地汇报道,他刚把宇智波的信从忍鹰腿上拆下来,那通灵兽就化作一团轻烟消失了。

“亏我还给纳豆准备了吃的呢我说……”鸣人失望地嘟囔着把信拿回了火影办公室。

卡卡西拆开标着特殊印记的信筒,佐助在报告里平淡地汇报了他在雷之国一带剿灭邪恶集团、揭开血龙眼一族隐秘的始末,过程中接触了大蛇丸且打晕了负责监视的大和天藏,不怎么诚心地让卡卡西给大和天藏捎一句抱歉。又说自己在砂隐附近发现了大筒木活动的痕迹,打算前往一探。

这报告并不是在向六代目火影申请,基本上只是一句通知。

——我马上要去风之国,你告诉我爱罗一声,别当成非法入境。

卡卡西从那平铺直叙的通知语气中读出了这个意思,看着这份报告深深叹气。

佐助的字他也算是看熟了的,算不上好,不过起码比鸣人端正许多,笔锋和语气一样利,很像他使的刀和他这个人,多少年都没有变过。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旁的鸣人拆出了佐助给他的信,小小的信筒里只有一个纸卷,佐助亲笔写的一个“寿”字,祝贺鸣人新婚快乐。鸣人把信筒倒了又倒,甚至去捻那薄薄的纸张。

什么都没有,没有夹层,没有别的只言片语,只有一个字。

笔锋却比往日柔和不少,端正隽秀,鸣人最初甚至怀疑这不是佐助亲手写的,然而仔细看那笔画架构又能看出几分熟悉来。鸣人不相信自己只得到了一个字的回应,又去翻卡卡西看完的报告。

薄薄几张纸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鸣人想看看佐助对于自己马上要结婚的回应,却除了一句公事公办的“大筒木遗迹有异象,暂不回村。”之外什么也没得到。

鸣人要结婚,和谁,什么时候,在哪里,佐助半个字都没提,似乎全不在意,连七代目的继任式都不愿回来参加,只自顾自地报告行迹。

鸣人看明白了佐助的逃避,却不明白这逃避从何而来。他看着那个墨汁淋漓的寿字,总觉得从上面看出了点别的什么。

——他自己何尝不是在逃避,信上连婚期和新娘都没写,就好像他知道佐助不会回来参加一样。

鸣人写信的时候总觉得难以启齿,又不明白自己为何怀有这样的心情,一般人都是高高兴兴地邀请挚友做自己的伴郎伴娘,为什么他连向佐助提起自己的婚讯都觉得喉咙发紧呢?

 

即将就任的七代目火影茫然地望向窗外木叶的天空,秋高气爽,正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送信的鸟雀和忍鹰矫健的身影划过长空,正如不为人知的夜里血和泪划过青年的脸颊,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鸣人假装听不见卡卡西和鹿丸的叹气声,把公文丢到一边继续写信,磨佐助回来参加自己的继任式。至于婚礼,佐助不问,他就不提。洋洋洒洒几页纸写完,鸣人掏出随身的卷轴。

这是用来召唤纳豆的术式,然而鲜血一滴又一滴落在卷轴上,忍鹰却并不理会他的召唤——他们之间的契约是单向的,鸣人对纳豆没有约束力。

纳豆不来,鸣人一时间也想不出联系佐助的其他方法。他突然发觉佐助是一只握着自己的线的风筝,一旦他自己松了手,再没有人可以抓住。鸣人心里翻起一阵莫名的惆怅,第一百次在心底问自己,他当年非要把佐助拉回来是正确的吗?木叶早就没有佐助的家了,他也不愿意再组建一个,更不愿待在木叶,宁可四海漂泊着,像一叶随波逐流的孤舟。

 

鸣人的失落太明显,卡卡西拍拍他的肩膀,想安慰几句,又说不出话来。

佐助从海上一路行至处于大陆腹地的风之国,明明穿过了火之国的领土也不愿顺道回木叶看一眼。卡卡西深深叹气,看着把焦躁写在脸上的另一个学生,心知肚明佐助这时不肯回村恐怕不止大筒木异动一个原因。有许多事他们这些旁观者反而比当局者清,却不能言明,卡卡西望了望悬着的钟表,按下心中一点隐约的愧疚,准点下班。

这几天他看着日向一族的人喜滋滋地张罗婚礼,连新房都已经备好。很敞亮的一间独栋,坐落在木叶一条闹中取静的街边,正巧在火影楼到慰灵碑的必经之路上。卡卡西几次经过都看见穿着族服的白眼们在那儿忙进忙出,莫名想起鸣人仍然住着的那间小公寓。

那公寓总是乱糟糟的,桌上橱柜里塞了许多过期食品,床上用品是很有童趣的青蛙图案,鸣人直到现在都没换掉。床头摆着第七班的合照以及自己和佐助造型的玩偶,玩偶伤痕累累,想必是鸣人平时拿来练习或者泄愤的。

远不及当年老师和师母的小家温馨,但也充满了鸣人认真生活的印记,是一个家的样子。卡卡西在面罩底下牵起一个笑容,又逐渐淡去。他能想象鸣人披上火影袍站在先代们的颜岩上的样子,却想不出他在这豪华空荡的大宅里会是怎样的。

还会吃杯面,还会打玩偶泄愤吗?还会和从前一样对孤身漂泊的佐助追逐不休、不依不挠吗?

卡卡西看着学生的新房,意识到少年即将长大,而自己作为师长先行一步,已经老去了。

 

他苦笑一声,松松地握着花束朝慰灵碑走去。

 

 

二十一年了,卡卡西数着年岁,他在慰灵碑前无能为力地站了二十一年,二十一年间碑下一束束鲜花萎谢,碑前凭吊的少年老去,碑上镌刻的人一个也回不来。

已经是木叶六十三年,宇智波依然未在慰灵碑上获得一席之地,鼬的真相依然不见天日——连活人都张不开嘴,更何况死人呢。宇智波一族身前死后都不得安宁,连遗骨都要被瓜分。六代目火影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一众长老,不由感到一阵生理性厌恶,发自内心地期盼鸣人继任的日子快点到来。

 

“关于宇智波一族的属地……”日向一族长老代表的声音响起,把神游天外的鸣人拉了回来。这是他收到佐助回信的第二天,卡卡西正带着学生和宗族长老们开会。鸣人先前光明正大地走神,突然听见宇智波的名号,不由支起耳朵仔细分辨。

宇智波作为木叶曾经的大族手握大片土地,如今木叶终于走出了四战的阴影,步入高速发展,这些珍贵的土地资源绝不能白白浪费。这问题牵扯到宇智波,其中又有他们一族的宗祠族墓,必定要把宇智波佐助叫回来一同商议。

木叶高层一向居高临下,宗族长老们更是趾高气扬,这次愿意把宇智波找回来“商议”而非通知,恐怕并不是突然改过自新,而只是忌惮宇智波佐助——过人的战力,桀骜的性情,以及同七代目不一般的交情,实在是个麻烦角色。

转寝小春嗤笑:“木叶的罪人也配谈条件,村子有权直接征用宇智波族地。”沧桑老脸上沟壑纵横,每条皱纹里都爬着冷漠和嘲讽。

鸣人刚要发作,一旁的卡卡西轻轻敲了敲桌子。

“不必多虑,”他和佐助共同的老师说,“宇智波佐助已经将家族墓地迁走,宇智波密所也尽数毁去,并说其他的任由木叶处理。”

“迁走!?迁去什么地方?”水户门炎警惕地眯起昏花老眼。

“嘛,谁知道呢。”六代目笑眯眯地说,“总之不在木叶。关于写轮眼的一切密辛由佐助亲手销毁,最后一只写轮眼在他自己身上,从此对写轮眼打主意的人也不会潜入木叶了。”

“我可爱的学生们真是替木叶扫除了不少隐患啊。”

他含笑扫过去,竟然没几个长老敢接住那目光,纷纷避开视线。

“相应的,佐助说,希望木叶在此之后不要再打扰宇智波了。”

 

鸣人无心去看那些神色各异的长老们,自顾自地摸出佐助给他写的那个寿字。

原来你离开木叶的愿望是这样强烈吗,佐助。

他多少次把佐助强行留下来,佐助却只肯住在旅店,像个彻头彻尾的异乡客。鸣人原以为自己可以把族地还给佐助,让他能安心住在木叶,留下来结婚生子,重新拥有一个家。可他到这一刻才后知后觉,佐助早已把他和木叶仅剩的一星半点联系割断了,那样迫不及待。

鸣人指尖发麻,僵硬地捻着那白纸,那上面连落款都没有。

希望木叶不要再打扰宇智波了,这木叶里……也包括他漩涡鸣人吗?

 


*注:

1.“鱼腹不藏书,鸿雁不传情。刀刃破风雪,情自藏人心。”来源于lo上鹤相欢老师的《鸿雁不传》,在此借用

2.本文时间点是四战结束三年后,鸣人即将继任火影并和雏田结婚之前,佐助从雷影处得知鸣人当初为了自己下跪挨打过呼吸(来源于佐助真传来光篇剧情)

3.狼哭之里出自官方小说《迅雷传——孤狼恸哭之日》,鼬曾经在那里配药以压制自己的血迹病,佐助从阿飞处得知鼬的真相后造访狼哭之里,在那里觉醒并第一次使用了万花筒写轮眼。动漫里佐助对着夕阳痛哭流泪的地方就在狼哭之里的海对面

4.贵奈和零志是迅雷传里的一对兄弟,兄长零志为弟弟贵奈而死,并且和鼬一样至死都在保护弟弟,不想让弟弟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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